连载鼠人案例（源自无限笔记）之第四篇
一些强迫意念及其解释
众所周知，强迫意念的外观就是缺乏动机或是没有意义，梦也有这样的外观。**个问题就是如何在主体心智生活中赋予它们意义以及状态，以便让它们可被理解，甚至变得清楚。如果研究得够深入，*狂乱和*异常的强迫意念也可以被清除,解决之道乃是将强迫意念与患者的经验建立起时序的关系，也就是说，探询某个强迫意念**次出现，以及在何种外在环境下容易复发。经常发生的情形是：当一个强迫意念尚未成功地永久建立的时候，将其清除的任务就相对的简单。我们可以确信，一旦我们发现了强迫意念与患者经验之间的联系后，要进入我们正在处理的病理结构中任何其他令人困惑或值得了解的部分（它的意义、它起源的机制，以及它引发自患者内心的优势动机力量），就没有什么困难了。
我将从患者经常出现的一个自杀冲动开始，那是个特别清楚的例子。这例子在叙述当中就几乎把自己分析一遍了。他告诉我，有一次他因为淑女不在而好几周都无法读书。她离开是为了去照顾病重的祖母。正当他在功课遇到严重的瓶颈时，他产生一个想法：“如果你接到一个命令，要你把握这学期**个可能的机会去参加考试，你可能会办到并遵从命令。但如果命令是要你用剃刀割自己的喉咙，会怎么样?”他立刻明白这指令已经下达，急忙到小柜子找出他的剃刀，又一个想法产生：“不，没这么简单，你必须去杀掉那老女人。”于是他跌坐地上，因恐惧而吓呆了。
本例中强制意念与患者生活的联结，就包含在他故事的开场白中。正当他很努力准备考试，只为了获得与淑女发展进一步关系的机会之时，她竟离开了。在他努力时，一股对不在的淑女之渴求战胜了他，他思索她不在的原因。现在假设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他会感受到一些情绪，那可能是针对她祖母产生的某种恼怒的感觉：“为什么就在我非常渴求她的时候，老女人一定要生病呢?”我们必须假设，一些类似但更加强烈的感觉闪过患者的心中——潜意识愤怒的暴发合并了他的渴求，在此呼喊中找到了表达：“啊，我应该去杀掉那老女人，因为她夺走了我的爱!”随即接着一个命令：“为了这些残酷和谋杀的激情。你应自杀以作处罚!”这全部的过程进入这名强迫症患者的意识，伴随着*暴烈的情绪，然而顺序颠倒了，处罚的命令先出现，之后提及罪恶感的暴发。我不觉得尝试如此解释像是牵强附会，也不认为它包括很多假设性的因素。
另一个冲动或可形容为间接的自杀冲动，为期较长且不是那么容易解释，因它与患者经验的关系。成功地隐藏于某一个纯粹外在联结的背后，而那个联结为我们的意识所厌恶。有一天当他外出过暑假时，他突然有个想法。就是自己太胖了，必须瘦身。所以他在布丁端上桌前起身离开，在八月的烈日下，没戴帽子沿路狂奔。接着他加倍快跑冲上一座山，直至大汗淋漓，他才被迫停止。有一次他的自杀意念从瘦身的狂躁之后，真正毫无伪装地萌生——当他站在陡峭悬崖的边缘时，他突然接到一个命令要他跳下去，那必然会造成死亡。我们的患者对此无意义的强迫行为想不出任何解释，直到他突然想到当时他的淑女也待在同一个度假地，但她有个英国表亲陪伴她，他非常照顾她，引发了患者对他的强烈嫉妒。这名表亲的名字叫理查德（又称为狄克）。接着患者想要杀死这名狄克。他比自己所能承认的更加嫉妒他和气他，那就是为什么他将这个瘦身过程强加在自己身上，作为一种处罚。虽然这个强迫冲动和上面讨论的直接自杀命令有所不同，然而它们有一个共同的重要特征，那就是两者都源于对一种剧烈愤怒感受的反应，那感受无法进入患者的意识，所针对的是那些意外出现而阻碍他爱情过程的人。【强追官能症并不像歇斯底里症一般，后者为了在潜意识思考(无论它们是冲动或是幻想)和症状之间建立联结，名字或是文字会经常地或鲁莽地被使用。不过，我碰巧想起另一个例子，那是很久以前我分析的一名患者，他以类似手法使用恰巧相同的名字——理查德。在他与兄弟吵架后，他开始沉思摆脱其财富的*佳方式，并宣称他不想再和钱财有任何瓜葛等。他兄弟名叫理查德，在法文中，理查德是“有钱人”的意思。】
然而，患者一些其他的强迫症，虽然也集中在他的淑女身上，却表现出不同的机制，其来源也属于不同的本能。在淑女待在他暑期度假地的期间，除了他的狂躁瘦身以外，他又制造出一系列完整的强迫活动：这些强迫活动当中至少有部分与她直接相关。有一天，当他与她一同出游、坐在一艘小船上时，一阵强风吹来，他不得不让她戴上他的帽子，因为在他心中形成一道命令。即绝对不能让她出什么事，否则他可能会为了这些事被责备，这是一种保护的强迫症。另一次，当他们在大雷雨中坐在一块的时候，他着魔于在每一次闪电和伴随的雷声之间数数到四十或五十，而他说不上来为何要这么做。
她离开的那天，他在路中间踢到一块石头，不得不将它移到路边，因为他突然有个想法：她的马车在数小时内将会驶在同一条路上，可能会撞上那颗石头而遭逢意外。但几分钟后他又忽然觉得这很荒谬，他不得不走回去，又将石头摆回原先路中央的位置。自从她离开后，他被想彻底了解的强迫症所困扰，这使他为他的同伴带来不少麻烦。他强迫自己去了解别人向他提及的每个音节的精确意义，仿佛若不这么做，他会失去一些无价珍宝似的。因此他一直问：“你刚刚说什么?”在别人对他重复讲述后，他忍不住想着**次听到的不是这样，所以他依然不满意。
所有这些疾病的产物，都取决于当时主宰他和淑女关系的特定情境。暑假前，当他在维也纳向她告别时，她说了一些话，他解读为她想要在其他同伴面前和他一刀两断，这让他很不高兴。当她仍停留在此度假地点的期间，他们有机会讨论这个问题，淑女向他证实他误解了她那些话的意思，相反的，她的用意是想要避免让他出丑，这再次让他很高兴。对这件事*清楚的影射，就包含在想了解的强迫症之中。它的建构宛如他正对自己说：“有了这次经验后，如果你不想要有不必要的烦恼，就绝对不可以再次误解任何人。”这个解决办法不只是将单一事件一般化，也是从一位高度评价的个人身上置换(也许由于淑女不在)到所有其他较为低下的人。强迫症不可能只是源于他对她的解释感到满意，它必定表达了些什么，因为它的结局是：对于他听过的事是否正确地被复述，他仍存有不满足的疑虑。
其他前面提过的强迫命令，让我们看见另一个因素的轨迹。他那种保护的强迫症只是对于一种相反的敌视冲动所做出的反应——也就是表达出自责与悔改：而在他和淑女彼此说明之前，他必定曾对她有过那股冲动。若我们借助于一些他制造的素材，他在大雷雨中数数儿的强迫症状，可以被诠释为对抗害怕有人将面临死亡危险的一种防卫措施。我们*初对强迫症的分析，早已警示我们要将患者敌视的冲动视为特别暴烈，以及本质上无意义的盛怒：现在我们发现即使经过和解之后，他对淑女的盛怒仍继续在他强迫症的形成中扮演一个角色。他对自己听到的是否正确的怀疑狂躁，表达出潜伏在其心中的疑虑，即这次他是否真的了解淑女，以及他将她的话当作她爱他的证明是否正当。他那种想了解的强迫症当中隐含的疑虑，就是怀疑着她的爱情。爱与恨的争战在这位情人的胸口中爆发，且这两种感觉的对象是唯一且相同的人。这争战以一种具象的形式来代表。即他从她即将行经的道路上拿开石头的强制、象征性的行为，然后又将石头放回原处来取消这爱的行动，她的马车可能会因此撞上那颗石头而遭逢意外，而且她会受伤。如果我们接受其表面意义，即这只是对病态行为一种批判的拒斥，那我们就无法对此强迫行为的第二部分做出正确的判断。第二部分伴随强制感的这项事实，泄露了它自身就是病态行为的一部分，虽然决定此部分的动机与造成**部分的动机恰恰相反。
像这样的强迫行为，在两个连续的阶段中，第二个和**个，是强迫官能症典型的情形。患者的意识自然地误解它们，并提出一组第二动机来解释它们——简言之，将它们合理化。但其真正的重要性，在于它们是两股强度几乎相等的对立冲动相互冲突的代表：迄今我始终发现那是一种爱与恨之间的对立。这种强迫行为在理论上特别有趣，因它们对我们显示建构症状方式的一种新类型。在歇斯底里症的情形中经常达成一种妥协，使互相对立的两种倾向可以同时获得表达——一石二鸟；而此处两种对立倾向之一个别地得到满足，一先一后，尽管自然也存在一种尝试，要在对立物之间建立一些逻辑的联结(经常是违抗一切逻辑)。另一个强迫症患者有一次告诉我以下的故事。有一天他走在休布朗的一座公园里。他的脚踢到一根地上的树枝，他将之捡起并扔进小径旁边的树篱中。回家的途中他忽然被一股不舒服感所侵袭，因为想到丢在新位置的树枝或许会从树篱中凸出来一点点，可能会对在他之后经过该处的人造成伤害。他不得不跳下电车，急忙赶回公园。再次找到那个地方，把树枝放回先前的位置——虽然相反地，除了患者以外的任何人都会看出，对路人来说，树枝在原来的位置一定比放在树篱内来得危险。他在强迫症下所执行的第二个敌意行为，在其意识观点中假扮成实际上属于**个的慈善动机。
爱与恨之间的冲突在患者的祷告中也有所体现。当他恢复对宗教的虔信时，他为自己祷告，但所花的时间愈来愈长。*后竟长达一个半小时。这种情形的原因是：他发现自己和巴兰相反，有些东西总是会插进他虔敬的句子当中，使之转变成相反的意思。例如，如果他要说“愿上帝保佑他”，邪灵就会突然悄悄插入一个“不”字。*后他找到了解决这件事的办法，那就是放弃祷词，并用混合着不同祷词的**个字母或音节的简短公式来取代。然后他背诵这个公式，速度快到什么也插不进来。【巴兰为比珥之子，乃一位希伯来先知。当时以色列人经数十年旷野漂泊，刚抵达摩押平原。以色列人大败亚摩利人之消息，使摩押王巴勒非常恐惧。由于当时的人认为诅咒与祝福都是不可推翻的，所以巴勒认为只要雇用一位先知，奉以色列神之名诅咒以色列人，摩押人就可以击败他们，把他们逐出摩押。巴勒遂遣使以重金聘请巴兰前来诅咒以色列人。然而，因为上帝的指示，每一次巴兰对以色列人都说不出一句诅咒的话，相反地却开口为以色列人祝福。愤怒的巴勒引巴兰数易其地，但巴兰一直未能诅咒以色列人，巴勒大怒，将巴兰辞退，分文未赏。所以，巴兰之意为：原本应该说出诅咒，却说出祝福的话。此典故出自《旧约圣经·民数记》的二十二章至二十四章。】
有一次他告诉我一个梦，代表着在他对医师的移情之中也存在相同的冲突。他梦见我母亲过世了；他对于要向我致哀感到焦虑，深恐这么做时他可能会突然无礼地大笑，如他过去在类似场合重复表现的一般。因此，他宁愿给我一张上头写着p，c，的卡片；但当他正落笔时，却把字母误写成p，f。【分别为哀悼(pour condoler)和祝贺(pour feliciter)的简写。】
他对淑女的感受之间的相互对立是如此明显，以至于无法完全逃离他意识的感知，然而从展现上述对立的强迫症当中，我们可以下结论道，他并未正确理解其负向冲动的深度。十年前淑女曾拒绝过他的**次求婚。据他所知，此后他经历交替的阶段，一则相信自己仍强烈地爱她，一则对她漠不关心。每一次在治疗过程中，当他必须要采取一些步骤才可以让他的追求接近成功时，他通常采行一种坚信的形式来启始其阻抗，坚信自己毕竟不是很关心她，但实际上这阻抗通常很快破灭。有一次她病重卧床，他极度挂念她的病况，当他看着她时，心中闪现一个愿望，期盼她就那样永远躺着好了。他用一段巧妙的诡辩来解释这个念头：他坚称他想要她永远生病的原因，就是想免除一种他无法承受的恐惧——她将会重复地连续发病!偶尔他习惯于用白日梦来填满自己的想象，他认为那些白日梦是“复仇的幻想”，也为此感到羞耻。举个例子，他相信淑女非常重视追求者的社会地位，于是他编造一个幻想：她嫁给一位任职于政府机关的男士，然后他也进入同一部门，其升迁比她先生要快上许多，她先生*后变成他的下属。他的幻想继续进行，有一天，这男人犯下一些不诚实的行为。淑女跪在他脚下哀求他救救她先生，他保证他一定会办到，并向她表白他之所以进这个机关，完全是为了对她的爱，因他预见这个时刻将会发生；现在他已经拯救了她先生，他的任务已经完成，所以即将辞职。
他又编造了其他的幻想，其中他帮了淑女很多忙，却没让她知道那是他做的。在这些幻想中他只认得自己的爱情，却无法充分理解其宽宏大量的起源与目的乃设计来潜抑其报复的渴望。此外他承认一些很明显的冲动偶尔会战胜，那些冲动是去做一些事来伤害他仰慕的淑女。当她在场时，这些冲动大多呈休止状态，只有当她不在时才会出现。（未完待续）
文章摘自︱无限笔迹
